傑米鹿｜Travel.Life.Music

文字/採訪：傑米鹿 攝影：TODAYTODAY  場地：七號盒子攝影棚

這篇專訪寫於 2016 年，艾怡良剛發行《說艾怡良》專輯。而在 2017 年的 5 月，金曲獎公佈了入圍名單，這張專輯風光了入圍包括：最佳國語女歌手、最佳作詞人、最佳作曲人、最佳國語專輯、最佳年度專輯、年度歌曲獎、以及一首最佳編曲獎。我想這是個很適合將這篇專訪拿出來，重新回味的時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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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覺得是找到同類這件事情，都會很安慰。在感情觀或是生活、個性上，你只要找到跟自己有那麼一點相像的朋友或人，你都會覺得有人在陪你。我覺得是這張專輯想提供出來的。」艾怡良說。 艾怡良的第三張專輯《說艾怡良》，正式成了我會帶到孤島上過生活的專輯之一。這張專輯並非如同午後甜點容易讓你喜歡入口，相反地他呈現著微微的攻擊性，說是良藥會苦口也好吧，若要享受該專輯能為你帶來的解脫或治療，某種程度上你必須先摸順表面上的刺，進而才得以享用那一字一句插進你心房上的重擊與痛快。

我問艾怡良說：你在專輯中最想傳達給觀眾的訊息是什麼？他想了一下，然後說說：「 自由、還有溫暖……你覺得有溫暖嗎？」我說，我覺得那不是正常人理解的溫暖，那個是被了解的感覺沒錯，但那個了解是……有一點負面嗎？或者說是卡在中間，是一種「我懂，但我不敢承認那是我，所以我會排斥他。但我有被理解，我的理解只存於我在聽那首歌的時候就好了，我不想把他帶回到我的生活裡，因為那真實到對我來說有點殘忍了。」

無論是從第一句就讓人聽得出神的〈我們的總和〉、或是帥到讓你起雞皮疙瘩的〈逃生計劃〉，都一再應證了這張專輯的特殊質感，除了歌聲表現與編曲的豐富性，艾怡良日漸強大的作詞能力當然也是專輯的看點之一，在專輯中艾怡良包辦了近8首的詞作以及部分作曲。 這張專輯製作完整、概念一致，將艾怡良整個人特質與形象變得立體，過去穿著拳擊袍的酷帥收起了一些，他說：「以前我很想用專輯來證明一些什麼，但過去18個月我的轉變很大，我變得比較快樂，我自己覺得我還在一個由黑轉白的階段，希望把那個灰色地段中溫暖的感覺，呈現給大家。」

Part-A：關於由黑轉白的艾怡良？

Ｑ：對於我個人來說，我會有點抓不定你的樣貌，一種是像〈上流玩法〉或〈Never Be the Same〉那樣子，有Power的、帥氣的、歐美的，甚至帶有點壞或魅惑或性感，另一種你卻又像是〈如煙〉或〈我們的總和〉那樣子細膩、多愁善感。哪一個你比較像是實際上的你？或你喜歡自己哪一種樣子？

這18個月的轉變，連我都要重新認識我自己，原因我也不知道，可能是上升星座或是年紀漸長吧？覺得不該這麼銳利，自己也就緩和下來。 〈上流玩法〉那個時期，我確實想抗爭一些事情，我們整個團隊也都處在一個「我們想為流行音樂做些什麼」的革命心態，我也樂在其中。那經過這18個月後，我有一些調整，專輯的出發點變成「我希望傳達一些訊息出去」但這個訊息，是根據在我自己的狀態改變上，我不想證明了，但「不想證明」不是認輸。 在《說艾怡良》專輯中有個很重要的精神，是「自由」，好比〈逃生計劃〉、〈帶我去陽光普照的島嶼〉、〈空頭支票〉。這些是我放棄我跟你硬碰硬打仗後，我選擇帶著志同道合的人，一起去經營一個美好的世界。

「接受微小的幸福，原來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情」--艾怡良

這張專輯我參與很多，大概有八成，但過去一年半我最大的改變，是我從一個原本不愛笑的女生，到了解其實「接受微小的幸福，原來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情」我私底下其實不太愛出門，可能就出門買菜、想菜單。 在作為歌手那麼不固定的行程中，有一個空擋，是值得去享受的，我發現，當你把自己快樂的範圍放大，你就會發現自己是快樂的。快樂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那麼容易，我自己覺得我還在一個由黑轉白的階段，把那個灰色地段中溫暖的感覺，呈現給大家。 〈Then You Come Along〉這首歌就是在寫我的轉折，其實我是享受一點點憂鬱的，就像艾蜜莉狄金森說：「孤獨是美麗的」。 我會覺得，那樣的自己好像存在感很強，思考的自己，你也跟這樣的自己活了好久。你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，你希望自己簡單一點，但你在成為這樣的自己之前你會擔心，你會不會失去原本那個自己了？但我還是想往開朗的自己那邊多一些，我也想把這個決定分享給大家，因為我覺得這樣的我快樂多了。

「如果要你自己說，你覺得最近的你快樂嗎？」

我一直都是參半，常有歌迷朋友看我的動態會擔心我的情緒狀態，我想請大家不要擔心，即使是我自處感到憂傷的時候，我都是享受的，這些都是我的片段，因為我可以把這些片段寫成歌。畢竟我已經夠幸運了，有一張專輯可以說話，當你可以說話的時候，我想做一些事情是對大家有幫助的。

傑米鹿：「你覺得這個“幫助”是什麼？讓大家沉迷在那樣的情緒裡頭得到抒發？或者是這種情緒可以精準地被你用歌聲音樂或文字描寫出來，進而被了解？」

我覺得是找到同類這件事情，都會很安慰。在感情觀或是生活、個性上，你只要找到跟自己有那麼一點相像的朋友或人，你都會覺得有人在陪你，我覺得是這張專輯想提供出來的。

Part-B 關於專輯製作：和陳建騏老師合作的過程？並聊聊〈空頭支票〉、〈說〉、〈逃生計劃〉等歌曲。

Ｑ：聊聊和陳建騏老師合作的過程？

與其說他是製作人，我更願意用電影導演去形容他，所以你會看到喜劇、文藝片、愛情，甚至有武打片，因為老師本來就是劇場出生，所以他會有很多畫面感。我也是學繪畫和平面設計的，所以在畫面感上我們很對的起來。我們一起用畫面來說故事的感覺，幾乎不需要太多溝通，就能完成一首又一首的作品。

Ｑ：聊聊〈說〉跟〈逃生計劃〉兩首歌的編曲和歌曲的想法，兩首歌都有夠兇有夠帥！以及主打歌〈空頭支票〉？

〈說〉的Demo是周興哲自己彈唱的，和最後出來的樣子差蠻多的，原先比較是情歌的樣貌，但我們想傳達的〈說〉，是「今天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兩個人」，亡命鴛鴦的末日感，所以這首歌對我來說有一種危險和性感，歌詞上。所以建騏老師賦予它電氣的樣貌，我就覺得「啊，怎麼轉了180度還是對的！」我相當喜歡。 〈逃生計劃〉在我Demo的初期，就有重拍和電氣的氛圍，這首歌應該是整張專輯力度最大的，我給他一個在專輯中「搖旗吶喊」的角色。 〈空頭支票〉來自我很單純的想法。我常覺得我只能用最簡單的邏輯處理事情，好比我期待人是善良的直接的，但世界有時候並不是這樣。這個空頭支票是「我的空頭支票」因為我沒辦法承諾你跟我上了這班火車之後可以獲得什麼，但至少我們可以期待，大概就是烏托邦吧。

Ｑ：專輯如此出色，明年金曲獎你希望《說艾怡良》可以入圍哪個獎項？

最佳作詞人。但如果可以希望作詞作曲跟女演唱人都有（笑）

Part-C關於艾怡良的歌詞與歌曲創作：〈我們的總和〉是怎麼來的？用字如此精準，往後有沒有出書的打算？

Ｑ：這張專輯的有很多出自於你的歌詞都相當出色，用字精準、並有你自己的節奏，近年來創作歌手不少，但能琢磨於歌詞上的卻不多，你是相當罕見的一位，請聊聊專輯推出後收到的回饋？ 這張專輯推出後，我收到很多肯定，非常溫暖。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創作歌手，可能是當我不快樂的時候我把它記下來，當他被看見後，我會覺得那是無意間得到的收穫。

「那聊聊你的歌詞，我有試著歸納你用字的特色，比方：你的用詞很喜歡用「那」這個字，比方你會用「那件事」而不是說「這件事」，如你的《逃生計劃》有說「那一夜，都是那一夜」，我覺得有點像電影運鏡，有跳cut，有跳特寫。」

我自己也沒有精準的抓出來，對我說那些是在混沌的宇宙中誕生的文字，我不是那麼希望他被整理出來，我有點喜歡那種無章，未知的感覺。 我有跟陳建騏老師聊過，他覺得我會描寫出一個場景，也許就是你說的跳cut的感覺，我希望這個場景已經set好了那個場景已經有椅子、有桌子，是真實存在的空間，我才把人擺進去。再來可能是，我常常把我自己放在一個第三者在看這一切，所以我才會用「那件事」、「這件事」。我喜歡去看著以前的自己，或是我冷眼看現在發生的事，但通常可以這樣做的人內心都澎湃到不行，你才會澈，因為你內心handle不了。

Ｑ：我身邊很多朋友都相當喜歡〈我們的總和〉這首歌曲，我自己甚至會不太敢聽這首歌，聽了太難過了，歌詞太可怕了，這首歌的故事背景，和你想傳達的東西是什麼？

說出來可能會讓你失望，這首歌其實就是在碧潭騎著腳踏車哼啊哼啊，然後找一個咖啡廳把它寫下來，就這樣子！（鹿：身為一個歌迷聽到這種真實而不浪漫的答案難免有點小沮喪啊～）

Ｑ：既然歌詞寫得這麼出色，有沒有寫書的想法或打算？如果艾怡良出書我一定團購！

不要！書的力量太大了！而且我寫完自己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。因為我覺得我不是可以鼓勵你上進的人，書對我來說太珍貴了，雖然我自己也常會被書給影響，讓情緒低迷，但我如果真的有這個權力的話，我想再思考一下，我想跟大家說什麼，才來寫。

Ｑ：那麼至少推薦大家一本書吧！ 石黑一熊【被埋葬的記憶】大意是：萬一回憶重現，你想起我曾經讓你失望，或是我做過什麼不堪的事，那麼至少答應我，永遠不要忘記此刻你心裡對我的感覺。

Ｑ：最後請艾怡良推薦3張手邊正在聽，或影響你最多的專輯？ Banks《Goddess》 Justin Timberlake 《The 20/20 Experience-2 of 2》 蘇運瑩《冥明》

後記：

訪談中我不斷試著調整自己的思維，好跟得上艾怡良的用詞與想法，訪談篇幅很大，但隱約能抓出三個詞彙作為總結「溫暖」、「憂鬱」、「自由」。憂鬱是對自我階段調適與獨處的情緒，溫暖則是艾怡良想讓有同樣情緒的朋友能找到同類，最後的自由則更想是艾怡良想藉著這專輯登高一呼，希望能找到追求他的信徒和他一起進入屬於他的世界他的烏托邦，就如同他解釋〈空頭支票〉時說：「我沒辦法承諾什麼，但至少我們可以期待。」 要抽絲剝繭整理出這樣一篇從人本身心態轉變，進而到作品產出，環環相扣的文字並不容易，但十分開心在2016年，艾怡良產出了一張音樂性與歌詞水準都相當高，並具有強烈個人態度的作品。非常看好這張專輯能入圍明年金曲獎多項獎項，最後，套一句歌詞，這張專輯的歌曲，字裡行間，何止風趣。

最後加映：艾怡良唇語遊戲！

傑米鹿，本名李文豪，音樂部落格「傑米鹿的音樂與行銷」經營者。文章散見於各潮流網站音樂專欄、Yahoo、 KKBOX 雜誌、men's uno，曾採訪張學友、陳奕迅、李榮浩等歌手，現任PressPlay行銷經理。 粉絲團：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JamieDeer.music Youtube：https://www.youtube.com/user/jamiedeermusic